Happy Family: 疫苗站雜記

這一篇寫了很久，有看到特別的事就寫一點。

我們在觀察區雖然只是走動聊天，可是其實眼睛還是有在注意的。大部分人一坐到觀察區就等不及趕快掏出手機做不同的事。在玩手機的人通常沒什麽問題，有的人沒拿手機，可是眼光靈活，應該也沒事。可是有一天看到有人用手撐著額頭，不舒服的樣子，就去問他是否ok, 他說有 "light headache, heart is pumping" 後來請護士來看，護士也覺得不對，就把他用輪椅送進房間，快半個小時才出來，那是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在疫苗站還是有作用的

又有一次，一個男子和太太打完針帶著兩個小小孩，一個玩手機游戲，一個看米老鼠卡通，忽然，男子向前倒，一位打完針正要入座的强壯女士剛好把他接住，男子昏迷了，護士把他放上輪椅，一直打他，要把他打醒。太太抱著小的孩子跟進醫療室，大的孩子（大約3嵗）繼續玩游戲，根本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事。他沒有大人在身邊，我只好站在孩子旁邊，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發現爸媽弟弟不見，我說他們去房間，等下就出來，他就繼續低頭玩，真的是被賣掉都不知道。過了10分鐘，媽媽才出來把他也帶進去

一位講國語的太太跟女兒來，一開始好好的，後來跟我說手有點麻，護士說可能是打到神經，手臂多動動就會好些，然後她忽然就開始說沒力氣，要給她坐輪椅都沒力坐，整個人立刻變成很虛弱的樣子，到最後，連救護車都來了，送去醫院。据護士說，好像她有點誇張了，連我這個不懂醫療的人也是這麽覺得，因爲變化實在太快太大了。我想，可能她手有點麻，有點擔心，就弄得嚴重點，才可以去醫院檢查一下

有個中國太太，先生打完很久了，她還沒到觀察區，還在跟護士講話。原來，她叫護士幫他減少劑量，護士又找了醫生來，醫生說劑量不能減少，打了應該不會有問題，但她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打。後來我到外面工作人員休息區吃午餐，那位醫生也在吃，是爲了慶祝護士節和母親節，領導們叫來的外賣。忽然有位護士來找醫生，說剛剛那位太太說打完了會癢，護士說，可以吃過敏藥，但她一定要醫生回去看她，醫生只好把飯收收進去了

在翻譯時認識一對夫妻，太太是月嫂，剛幫一家人帶雙胞胎一年，現在又馬上有一家要生，先打完疫苗再去做。我是疫苗站唯一會講中文的人，還特地考了中文的聼和講的檢定，一共二十幾題，每一題聼完題目之後有45秒的時間回答（都是情境題），結果高分通過，被允許進行翻譯服務，薪水每個月多200塊。隔了四個禮拜，這位月嫂來打第二針，剛好幫人做完了月子，再過兩天就要飛Boston, 幫那邊的家庭坐月子，她說，她們的生意不錯，7月9月的也都排好了，她們有一個經紀人，訓練她們并且幫他們接生意。另外，還遇到一個台灣女婿帶丈母娘來，不需要翻譯，我只是去聊天。丈母娘到了一個月，剛來時打了第一針，4個禮拜來打第二針。本來她的預約是前一天，但女兒剛好生，所以晚一天打。那個女婿很好，看起來丈母娘很滿意，連我看了都覺得他們的家庭一定很幸福。

一位先生打Pfizer，應該在21天後打第二針，但他要求改成18天，醫生同意了。改的原因是他剛到美國，下飛機就來打針，20天以後走，爲了怕副作用，他希望走之前兩天打第二針，時間抓得真緊啊！

我們這邊的負責人是非常有經驗的護士，可是負責施打疫苗的護士有些是剛畢業或經驗少一點的，還有一些是平常在長照中心工作的（比較資深的可能還在醫院服務，沒辦法到疫苗站幫忙），被縣醫院雇用成爲短期工作人員。每天早上，我們都有 Huddle Time，做伸展操，檢討前一天的工作，簡報當天的工作，負責人還會分享他的經驗給新護士們。比如説，針頭有長短，對於不同的人選用不同的針頭；要怎麽樣找到最適合注射的部位；怎麽打最不痛。他說，要用射飛鏢的手勢先把針戳進手臂，然後再把疫苗推進去。他也病患的需要，叫護士在打針前，先問一下病患以前打針時有沒有昏倒的經驗，有的話可以在床上打，結果還看到不少人真的進了診療室，在床上打針。有一個人因爲害怕，二十年沒打過疫苗，護士帶他到房間打，護士先讓他習慣幫他拉起袖子，然後碰他，弄了很多次，他每次都有驚嚇反應，所以讓他習慣這樣的反應。針已經預備好了，就在其中一次碰他的時候打進去，等了兩秒，沒有其他反應才趕快打完。在huddle time時有人會分享這些小故事，讓大家都得鼓舞。

一開始打12-15歲的時候，負責人特別叮囑，從他們一進來就在他們手臂貼貼紙，所以大家一眼就知道他們是小孩（有些小孩長得像大人），要不斷爲他們打氣，使他們不害怕，他們一打完針，護士們就聚集爲他們歡呼，第一天第二天在打針區不斷有歡呼聲傳出，到了下午兩三點，疫苗站就像是學校體育場，擠滿了小孩，後來實在太多小孩，歡呼也就省略了。據護士説，男生比較怕痛，比較難搞。

我少部分時間在註冊區，大部分時間在觀察區，或注意大家反應，或是看門。比較大的疫苗站沒人管門，我們比較小，先給大家一張貼紙寫上幾點幾分可以離開，然後貼在大家衣服上，管門的就是確認他待了那麽久，然後幫他把貼紙撕掉，免得出去風一吹掉了，滿地都是。如果有人不想待那麽久，需要先簽一張waiver, 如果出去發生什麽事，自己負責。我們在疫苗站一個多月，看過差不多快10幾個人在這等待的時間内出狀況，所以等15分鐘還是真的有必要的。我們觀察區爲了緩解大家的緊張情緒，有放點light rock的音樂，我聽到音樂就隨著擺動身體，後來，在疫苗站工作的時間就變成我運動的時間，有時候來打疫苗的人也跟著動，我帶著他們做手臂運動，因爲多動手臂能使疫苗不一直停留在手臂，有助緩解手臂疼痛。後來護士們不忙的時候也一起動，歌曲唱到YMCA 的時候，大家都一起比，很快樂的氣氛。我也去Levi's 和 Expo Hall幫忙過，不過那裏的觀察區就安靜多了，比較無聊。有一位VTA ACCESS bus 專車送來的女士用walker 走進來，到了觀察區說她也很想跟我們這樣一樣的動，我說她坐在那裏手臂也可以動啊，她就開始跟著音樂擺動她的手。15分鐘其實過得很快，幾首歌過去，我跟她說，她只剩2分鐘，我們應該還可以跳最後一首。她居然扶著walker 就站起來了，手扶著walker, 變成脚動。我本來有點擔心她會不會跌倒，後來看她挺穩的，就ok了。發現我們這裏不止可以做疫苗站，還可以做復建中心，行動不便的還可以來進行復建。

有位白人先生跟我聊天，問我從中國來的嗎？我說是從台灣來的，他問台灣是獨立的嗎？我告訴他我覺得是的，可是中國說我們是他的一部分，他去問不同的人可能會有不同的説法。他又問我，聽説中國人不再尊敬孔夫子了是嗎？我告訴他我從來沒有聽説過這個講法。他問，可是中國迫害法輪功，一點都不像儒家思想所提倡的行爲。這......越講越涉及政治層面，我也沒有深入研究，不敢隨便說，只好告訴他，我從來沒去過中國，不確定他們内部情況，只能說在台灣，我們還是尊敬孔子，也不會迫害法輪功。

有個媽媽帶了兩三個月大的baby 來打疫苗，一進門就有位護士自願照顧就抱走了，媽媽打完疫苗又在觀察區坐完15分鐘嬰兒都還沒被送回來，又等了10分鐘，我們去幫忙找那位護士，原來她到處去「現寶」，忘了時間

我們有一段時間有發給大家一張卡，讓大家寫上打疫苗的理由，有些人寫得很真實，有些人寫的蠻有創意，有些人寫的比較感性，還有小孩畫圖。有個孩子陪父母打第一針的時候畫了一張，來打第二針時找到了她畫的被挂在墻上，很高興，又要再畫一張，可是我們已經沒有卡了，所以讓她用白紙畫了一張。